劳伦斯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刚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时候,人们将之当成了《金瓶梅》,甚至学术界也忽视了小说深在的哲理内涵。林语堂的《谈劳伦斯》与郁达夫的《读劳伦斯的小说》,虽然将这部小说抬到《金瓶梅》之上,并着力肯定劳伦斯纯洁的性观念与丰富的心理描写,但是二人也没有对小说的象征技巧表现的深刻哲理进行分析。侯维瑞的《现代英国小说史》(1985,上海教育出版社)则将主要笔墨描述小说对资产阶级的批判,并以小说的性描写妨害了这种批判而加以排斥,认为这是道德堕落的表现。这都没有把握住小说深在的哲理意蕴。事实上,除了性描写以及由此引发的查禁,《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与《金瓶梅》甚少可比之处。《金瓶梅》于冷眼写实之中,含有大量的讥讽;《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则以象征的技巧表达了深刻的哲理。
《金瓶梅》是明代一家暴发户的详尽的日记,《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则是为生活于噪音煤烟之中的现代人制造的一个温情的反异化神话。甚至二书在唯一可比的“性”上,也迥然不同。《金瓶梅》的性描写是写实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性描写则蕴含着哲理意味,是实现自我价值和审美创造力的表现。《金瓶梅》的性描写令人生厌,表现的是东方人对性的一种态度;《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性描写,令人想到的是古希腊的裸体雕塑......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中,古老而又温情的男女交合,是对工具理性、机械主义阉割人的原始本能的抗议,是对工业文明造成的异化的反叛。可以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以象征的技巧,集中地表现了“劳伦斯哲学”的伦理取向。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中有两个世界。一个世界的代表是克利福・查太莱,康妮的丈夫。这是个文明的世界。克利福整天捧着书读,埋头于写作当作家,精于算计地驱使工人为他赚钱。克利福对于康妮也是彬彬有礼,一副文明人的姿态。然而正是这个文明社会,导致了人的异化:人成了工具,成了阉人,连人之为人的古老而原始的自然本能也丧失了,连一点温情也被机械主义的马达赶走了,于是剩下的只有算计、诈取、贪婪地赚钱......克利福出场不久,就在现代战争中“伤得一身破碎”,只有依靠轮椅或小车,才能活动。而且克利福只剩下了一个有理性的会思考的大脑,其性功能完全丧失,其夫人康妮等于守着活寡。这里的象征意味在于,现代以工具理性和机械主义为特征的工业文明,已经使人成了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人,使活生生的人成了工具的奴隶和阉人,丧失了温情和性欲。克利福以文明的方式,将一切充满活力的东西弄得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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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太莱夫妇
“紫罗兰拿来比朱诺的眼睑,白头翁拿来比被奸污的新妇。......这些现成的字眼,便是奸污者。它们吮吸着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的精华。”劳伦斯为这个文明世界设置的环境,是噪音、煤烟、污染:这世界虽然是在沉睡中,还是不安的,残酷的,给火车声和大路上经过的大货车的声音搅扰着,给高炉的玫瑰色的光亮照耀着。这是一个铁与煤的世界,铁的残忍,煤的乌烟和无穷无尽的贪婪,驱使着世上的一切。
与这个文明的铁与煤的世界相对立的,是美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自然的世界。守猎人梅乐士,便是自然世界的代表人物。梅乐士精力充沛,富有生命力。这里一切都充满了生机:鲜花,绿叶,树林,鸡蛋里蹦出来的活泼的小鸡......梅乐士的小屋就埋在这富有生机的青枝绿叶中。与文明人的残缺不全又善于进行虚伪的包装不同,梅乐士甚至在屋子外裸体而浴。他厌烦有人来侵扰这个自然的世界,有文明人来,就用一口模糊不清的土语与之交谈......这里的黄昏,树林是静息而幽秘的,半开着的叶芽,半开着的花,和孵化万千的卵子,充满着神秘。......小雉鸡差不多都藏到母鸡的毛羽下去了,只有一两只较为冒失的,还在那草棚下的干地上啄食着。......细雨轻柔地被风吹着,但是风并没有声音。一切都没有声息。树木站立着,像是些有权威的生物,朦胧、幽明,静谧而有生气。一切都多么地有生气!
梅乐士
不过,这两个世界并非平等,克利福役使着梅乐士,就象征着文明人在役使着自然,工具在役使着人。但是,劳伦斯告诉我们,工具并不是万能的,只依赖工具就会陷入困顿,在人的生命力面前,工具会显得苍白无力。劳伦斯不是说理,而是以象征的技巧表现出来的。有一次,克利福开着小车子上山“散步”,“在后面跟着的康妮,望着车轮打小铃兰和喇叭花上面碾过,把爬地藤的带黄色的小花钟儿压个破碎”,但是,“车子好像给药丛绊着了,它挣扎着,跳了一跳,停住了”。康妮让克利福吹号,将梅乐士召来推一推,克利福只相信机器,不相信人,甚至康妮要帮忙推一下,克利福都不让。但是那机器无论怎样开,也只像个病人似的发着怪声不动。在康妮的再三请求下,克利福终于同意让梅乐士来看一看机器是否出了故障。梅乐士来看了,说似乎并无毛病。克利福上了齿轮,车子还是不动,加大马力,车子蠕蠕而动。梅乐士说推一推,克利福生气地喝退了他,但车子却完全停住了。在克利福翻来覆去的倒腾下,机器完全坏了,车子向路边的壕沟滚去了,幸亏梅乐士将车子抬起,制动机不绊着了,车子才走。小说的这一情节,从写实的角度毫无趣味,若从象征的角度理解,意味就深长了。小车在破坏自然,自然也报复了小车。克利福只相信机器,不相信人,立刻受到了惩罚。相信机器的人对人是何等冷酷,但是人是胜过机器的。
在工业文明与美的自然这两个世界,康妮是进行选择的人。在文明的世界,康妮是男爵夫人,过着英国贵族体面的生活。丈夫是贵族,又是作家,企业家,但就不是一个有温情和性欲的人。康妮只得在体面的生活中,守着活寡。于是,“一种渴慕着什么,不满着什么的感觉,充满着她。”她觉得与克利福过的“精神生活”变得空洞和虚无;她觉得“一切都衰败了”,而“不满的心情,比那些小山还要古老”。她需要温情和性的满足。于是,她与蔑克里斯通奸了,但是,她在这个作家——文明人身上并没有实现自我,宁愿离弃他,与克利福过空虚的“精神生活”。渐渐地,她愈来愈厌烦克利福的刻板、文明和“精神生活”,厌烦克利福的金钱、煤矿和算计。有一天,她无意中偷看了梅乐士的裸体,使她固有的生活信条更陷入崩溃的边缘。那天回家,她在镜子里观看自己美丽而日渐消瘦的胴体,她倒在床上悲痛地哭了。从此,她价值选择的天平开始倾斜。她主动去找梅乐士,在自然中,在与梅乐士的温情交合中,她找到了自己。
《金瓶梅》是以小说中三个女主人公的名字为书名的,但西门庆、吴月娘、宋惠莲等重要人物并未被书名所涉及;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这一书名,将全书中三个主要人物和盘托出。康妮在中间,一边是丈夫,赚钱的作家,能干的企业家,残缺不全的文明人;一边是情人,精力充沛的自然人。在与情人做爱的开始,康妮并未想要离弃丈夫,她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姓查太莱,她甚至想使丈夫和情人成为好朋友。康妮挣扎于丈夫与情人之间,也就是在文明与自然之间难以选择,而想两全其美。毕竟,当男爵夫人,有财富和地位,有体面的生活。但是,康妮愈是到自然中与情人在一起,就愈是厌恶丈夫及其承担的文明。
特别是“小车子事件”,更让康妮看清了机械的无能,相信机械者的横暴,以及自然人的活力。在工业文明的异化吸尽一切有生命东西的精华时,康妮只有在狩猎人的小屋里,在生机勃勃的树林中与梅乐士做爱,才能实现自我。在梅乐士的怀抱中,康妮被烈火一般的情欲熔化了,熔化成虚无,从虚无中诞生了一个真正的妇人!劳伦斯之所以用大量的篇幅描写男女交合的过程,就在于不是任何方式的男女交合都能实现自我。一旦文明和理智对男女交合作冷眼旁观,一旦男女交合被看成是“占有”与“被占有”、“主动”与“被动”,男女交合就会与自我的本质力量分离,变成异己物。只有自然的充满创造力的男女交合,才会使男女双方实现自我,才会得到生命的大欢喜的极致。这种男女交合可以视为“劳伦斯宗教”。而劳伦斯正是以梅乐士与康妮做爱的小屋,作为洪水时代挪亚的方舟,来启示和拯救现代人的。因此,随着康妮与梅乐士在自然中一层深似一层的情欲汇流,她与丈夫的距离也就一天天拉大,直到大得疏离了丈夫而选择了情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狩猎人梅乐士是劳伦斯的代言人。康妮价值选择的改变,与梅乐士的教示也有关系。梅乐士对康妮说:他们的血气都死了。他们所剩下的一点,都给汽车、电影院和飞机吮吸了。相信我:一代人比一代人更不像样了,食道是橡胶管做的。脸和两腿是马口铁做的。这是马口铁做的群众!......金钱,金钱,金钱!所有现代的人只有个主意,便是把人类古老的人性的感情灭掉,把从前的亚当和夏娃切成肉酱。......给他们钱,叫他们去把世界的阳具割了。给他们钱,钱,钱,叫他们把人类的血气消灭掉,只剩下一些站立不稳的小机械。
在梅乐士看来,近百年来“人变成工作的昆虫了”,所以他诅咒机器,他甚至“要把地球上的机器扫个干净,绝对地了结了工业的时代,好像了结了一个黑暗的错误一样”。梅乐士拯救病态的现代人的方法,是以直觉排斥理性,以审美排斥金钱。所有这些,集中体现于与异性自然而温情的做爱中。在梅乐士的教示下,康妮复活了古老的狄俄尼索斯精神,赤裸裸地投向大自然中。
当康妮在野外的滂沱大雨中像希腊酒神的女祭司那样撒野的时候,梅乐士也赤条条地赶到了。他们在大自然的雨声怒号中进行了野性的交合,梅乐士“好像一只野兽似的”。“金发野兽”、酒神精神、审美的人生观,令人想到尼采哲学。与尼采不同的是,劳伦斯的哲学,都体现在男女相互实现自我的做爱中。而尼采是贬低女性的,见了女性要扬起手中的鞭子,以女性为男性危险的玩物,甚至认为“爱的基础是交战,是男女间不共戴天的仇恨”。这显然是劳伦斯所不能认同的。
在大自然和梅乐士的怀抱里,康妮的价值选择愈来愈远离克利福。一个突发的事件,使康妮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二者必选其一。当康妮去威尼斯的时候,梅乐士的尚未离婚的女人白黛,到梅乐士的小屋里撒赖,并发现了他与康妮通奸。克利福虽然不相信康妮会与狩猎人通奸,但他辞退了梅乐士。康妮或者回到克利福那里去,为克利福生下梅乐士的孩子,以后带着孩子,守着克利福度日;或者选择梅乐士,与克利福离婚。小说的结尾,康妮宁愿舍弃体面、财富和贵夫人的生活,而跟从一文不名的梅乐士。康妮的最终选择,代表着整部小说的价值取向:应该舍弃工业文明、金钱、异化,而选择自然的、审美的生活。
弗洛伊德在《创造性作家与白日梦》一文中说,在现实中实现不了的东西就进入梦中实现,而文学创作就是作家的白日梦。就劳伦斯的小说而言,虽然《儿子与情人》几乎被公认为以“俄底浦斯情结”来描述儿子与母亲的关系,但是,最能体现弗洛伊德“白日梦”之宗旨的,要算《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了。
劳伦斯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从青年到晚年,他都极端仇视破坏大自然的工业文明,反金钱,反机械,反异化,是他终生的主题。他曾与奥・赫胥黎企图在北美建立一个乌托邦式的自然庄园而告失败,此后,他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寻找未被工业文明侵扰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纯自然地区。劳伦斯在现实中找不到的,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中找到了。康妮不再像《虹》中的厄秀拉,在冲突和探求中奔走,而是找到了爱欲与审美的自然归宿。从某种意义上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作为劳伦斯的晚年之作,集中地体现了以反异化为特征的劳伦斯哲学。
劳伦斯
由反对异化而导致的非理性和直觉主义,并不始于劳伦斯。中国两千年前的庄子,就反对文明对人的束缚,将文明看作人的异己物,从而让人舍弃文明,而回归自然。与劳伦斯一样,庄子特别厌恶工具,以为使用机械的人必有“机心”。于是庄子与劳伦斯都由反工具、反理性、反异化,而走上了直觉主义和反文明的道路。但在伦理的角度,劳伦斯与庄子极为不同。劳伦斯与庄子都要返归自然,但是,庄子要返归的自然是人的个性的萎缩,萎缩到无欲、无知直至无人的地步;而劳伦斯要返归的自然,则是人格的张大,意志的强化,因而就有点儿纵欲的倾向。
在庄子看来,人的欲望、意志是文明社会的标志,但也是使人不能作逍遥游的囚笼,使人烦恼不已的根源,只有返归自然,人的欲望和意志才会泯灭。而在劳伦斯看来,人的欲望和意志在文明社会中受到了压抑和扭曲,人已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动物,只有返归自然,人才能免除压抑,欲望和意志才会健全发展。因此,劳伦斯没有投入庄子的怀抱,而想恢复前苏格拉底的希腊精神,恢复狄俄尼索斯精神。
反文明而追求一种自然状态,是自卢梭以来的浪漫主义的传统,劳伦斯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中无疑是承继了这一传统。而且这一反异化而返归自然的浪漫传统,与中国的庄学传统不同:不是让人的个性消融到自然中去,而是以张大个性、追求自由为指归的。但是,与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相比,《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具有明显的现代特性。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小说、诗歌,只是对现实社会进行了笼统的否定;《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则将批判的矛头对准了机械主义和工业文明。在19世纪的浪漫主义作品中,代替理性和上帝的是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可以从肉体独立出来,完成“本质先于存在”的命题。且不说那些回归中古的浪漫派,就是在“无神论的革命家”雪莱那里,美和爱的感情也会流入永恒绝对的实体之中,正如泉水流向河流、河水汇入海中从而交汇成“一种精神”一样。只有在拜伦等极少数人那里,才能洞见一点“存在”。
而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中,不基于肉体的纯感情的消失,使传统的命题颠倒了过来,成了“存在先于本质”。康妮与梅乐士不是在“谈心”中恋爱的,而是在做爱中相互爱慕的。他们在做爱之前,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是肉体的相互吸引导致了他们的做爱。他们在做爱中,实现了自我,达到了生命的极大欢喜,由此而谁也离不开谁了。一旦“存在”发生变化,就立刻引来了情感上的波动。譬如康妮没能在与梅乐士做爱中享受自己而作冷眼旁观的那一次,她就感到是“丑恶的紧抱”,“怪诞的后臀的冲撞”,连他的身体也“有点令人讨厌”。做爱完毕,康妮哭了,对梅乐士说:“我很想爱你,我却不能。那是可怕的!”劳伦斯借康妮的口说:诗人和世人真是一些骗子!他们使你相信你需要情感,其实你最需要的是这尖锐的、消蚀的、有点可怖的肉感。......所谓“精神的无上快乐!”......那不过把精神弄得一塌糊涂而且卑鄙罢了。甚至想把精神纯洁化,灵魂化起来,也得要这唯一的肉感才能成功。唯一的火似的肉感,而不是混沌一团的幻想。
在这里,我们听到了存在主义的先驱者尼采谴责“灵魂轻视肉体”而祷求“忠实于大地”的声音。
在现代西方小说中,《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也是独树一帜的。与现代主义小说不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保留了现实主义小说的传统叙事框架;但是就小说整体上象征、写意大于写实来看,它又背离了现实主义。典型的现代主义作品是敌视自然的,天空是一块尸布,风景用线条表明它不过是一具巨大的尸体;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美化自然,返归自然,则是一种浪漫主义的笔法,只是在机械文明过于繁盛的现代更具有返归自然家园的生态意义。而且传统的浪漫主义不会以男女交合为返归自然、审美人生的途径,倒是在某些现代主义作品如《巴黎最后的探戈》等中,将“性”看成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唯一的途径。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激烈地反异化,反机械主义和工业文明,也与现代主义的特征相合,甚至以其生机盎然的生态姿态与后现代不谋而合。因此,可以这样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是以象征的技巧,在现实主义的叙事框架中将浪漫主义导向了现代的深度,并且以对现代文明的强烈否定和对生态神话的温馨神往而具有后现代意义。当劳伦斯时代的许多西方作家陷入悲观绝望、荒诞无依的时候,《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给西方人描画出一个走出异化的温情动人的崇尚自然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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