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早产是什么状况 羊早产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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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净化

我祈求一行诗可以无限的延续下去

……

你不能迫使垂钓者

丢下钓竿和雪。

就让我把句子的扩张和词语净化的技艺

用在一个人身上。

就让一行诗里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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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另一行。

那体温计里水银的变化

多么像一首诗对灵魂的提升。

1.

一首好诗,要么诗本身就是富矿能够让读者多挖掘出来宝贝,要么是能够清晰指向藏宝地的藏宝图,要么兼而有之。(2017.12.2)

2.

应该与镜子中的自己保持差异性,与孪生兄弟保持各自的独特性。(2017.12.12)

3.

让自己的诗歌从表现对真理和光的追求到转变成自己的诗歌本身就是“发光体”和“真理的碎片”.(2017.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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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不生名利心,不愿被名利所束缚。写作本身带来的愉悦大过写作带来的奖赏和荣誉。即便写作没有任何奖赏,对写作这件事情的进阶,就是靠近神的过程,就是净化内心的过程。不争就是慈悲。

(2017.12.14)

5.

对外部世界的观察,也是为了探入内心并对内心世界进行探看与挖掘。现实世界与内心世界的不一致性,造成了两者的纠缠与摔打。二者又互为镜鉴,用现实世界的事物来填充内心世界,用内心世界的影像来反证物质世界的真实。模糊的清晰与朦胧而精确,是诗歌语言所要遵循的原则,一方面诗歌语言要尽可能精确,使人受到光和真理的指引,另一方面对思想和意义的过度追求,又迫使诗歌语言朝着歧义和多义方向发展。诗人是否能做到在精确基础上的“词约义丰”和在多义框架内的精确表达,考验着诗人的技艺。 (2017.12.31 )

6.

把普通语言的优点和神秘语言的力量结合起来。把词语和身体结合起来,使词语有呼吸有肉身有灵魂。把光照于事物,或者把光放置于事物的中心。(2018.01.10)

7.

我觉得阅读,应该读那些可以提高你灵性的书,喂养你灵魂的书。(2018.01.10)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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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是新颖,多样,断裂,分离,异质,革新,净化。这种断裂就好像壁虎断尾,断裂是为了新生和完整。断裂与分离,是一种决心摆脱成为强力诗人阴影的囚禁和遮蔽的尝试,是对过去的告别,是没有方向而任何一个方向都是坦途和荆棘的自由。我不保证能使用语言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我,但是至少可以追求一个完整的我。(2018.01.10)

9.

批评的目标是抵达真理。批评是从文本中找到隐而未现的真理和光,不是对文本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翻译。批评也不是拿既有的文学理论对文本进行肢解和框定,换句话说,批评不是既有的文学理论的螺母去套用文本的这根“螺丝”。我们要做的不是从文本里做精华的引述和引述理论家的观点对作品进行注释,而是从文本的实践里上升到理论或哲学认识。批评的和谐是文学作品的美好刚好和内心对理想文学状态的期待相契合。(2018.01.12)

10.

重读一本书的感觉真好,就好比跟喜欢的人反复约会。(2018.01.12)

11.

帕斯在《弓与琴》中把诗歌与宗教,哲学,神话,现代性的关系,推向极致。他还谈到诗歌的语言,节奏,意象,呼吸,诗与散文的区别。诗揭示了什么?诗是什么?他的文章洋洋洒洒,举重若轻。他的文章比诗更有思想也更飘逸,他的文章闪耀着智慧之光。(2018.01.12)

12.

简约的言说方式与错杂的言说内容的对照与统一。形式上的张力与内容上的张力的统一。张力是词语顺序的恰当精确的排列,也是反常规的排列。词语的序列,事关精神能量“核爆”般的释放和思想的锋利与柔和。

13.

应该信任词语,把自己的思想融化到句子里。但要谨防诗句所传递的信息和所要表达的意义之间的不对称,意义在诗句里大唱“空城计”,意义不会从精确的诗句中流失,如果意义在词语里玩捉迷藏,总会输给执拗的猎手。

14.

借助准确的词构造简单的句子来传递复杂的心绪。越来越觉得修辞、技巧的不可靠,花架式和假把式太多,一首晦涩的诗,让你怀疑自己的鉴别力和审美力出了问题,这样的诗是高仿的“假币”,是诱导你误入歧途的路标,是一种语言混乱的秩序来搅乱心灵的秩序。越来越应该返璞归真,把自己当作一个传道者,把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真理和福音,不加雕饰的传递出去。你不是真理的持有者和独占者,你所说出的语言,不具备救赎的能量,而应该把每一句诗都当作一个劝慰、当作迷途之羊返回牧羊人的指引。诗仿佛是一架彩虹的梯子,通往天堂。

15.

“诗人是与语言独处的,而语言也会独自拯救他们”。这样看来,语言既是我们不离不弃的陪伴,又是对我们施恩的“救世主”。神就是用语言创世和造人的,神为了俯就我们而用“道成肉身”之法,把语言变成了肉身。对神而言,神既是语言又是肉身;对我们而言,我们是拥有语言的肉身,当我们行事为人符合神的道时,我们的语言有神性有光芒。但我们把语言当成了工具或武器,而把语言的光弄丢了,我们的语言既不暗含神的拯救,也不具备照彻心灵的功能,语言因丢失了神圣性而沦为了“鸡肋”。

16.

阅读是为了给灵魂提供补给、扩充内心的疆域和净化身心的需要,而写作是对神的祈祷和说出对这个世界的爱、是对现实的批判和对更美好现实的呼召和期待。

17.

我们不仅要从诗歌中获得情感上的共鸣和生命体验,也要从诗歌中提取哲学及宗教深意。诗歌是一道谜题,拒绝一部分读者,迎接另一部分读者。好的诗歌给想寻获哲理的读者提供哲理,给想叩开“救赎之门”的人开门。好的诗歌具有形式的完美,结构的匀称精致,也是一个通往圣境的旋转楼梯。诗歌是清心和净化之后的语言呈现。我们需要借助诗歌来模仿神说出“要有光”之时的神圣和崇高,来体验“神的灵运行在水面的”轻盈和神迹。诗歌是满足空虚心灵的精神上的“五饼二鱼”;是洪水和洪水之上的“诺亚方舟”,也是灵魂在硫磺火湖之中无声的呐喊和沉默的呻吟。

18.

没有一种万能的理论可以有效应对当下的诗歌文本。每一首具体的诗,都是一个自足的世界,因此也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术器械和诊疗办法”对其进行文学意义上的批评。一首诗对理想读者的寻找,如同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理想的批评家手握先进的理论而苦于找不到能够运用和施展这完美理论的文本和机会,而完美文本始终处在虚空和虚无之中,没有尘埃落定。

19.

外部世界与内心世界的不一致导致价值失衡,理想失衡和内心秩序的紊乱。高速,高楼,并不能更快的抵达天国个更近距离的触及上帝。我们把即将和终将消逝的事物搬运到内心的储藏室,我们想从这个不符合理想的世界上逃离,并渴望恢复“伊甸园的秩序”,事物不繁杂只有亚当、夏娃和“生命树”。

20.

从人到“新造的人”的过程,需经历这样一个过程:我原本是怎样的,对故我的否定,建立一个新我的过程。我,非我,非非我,就是认识自己,否定自己,否定“否定过的自己”。

21.

《现代诗歌的结构》这本书中把孤独,暗礁,恒星列为诗人所要经受的三种状态,与王国维《人间词话》提到的人生三境界暗合。独上高楼,衣带渐宽,蓦然回首其实就是孤独,暗礁和横星。

22.

真有“通往彩虹的梯子”吗?梯子指涉现实,是实存之物,诗人用一首又一首诗来不断的抬高梯子的高度,彩虹象征着美好和一种救赎的约定。我们拥有梯子,也总有彩虹,词语就是诗人的梯子,彩虹就是理想国;词语就是唯一和值得信任的工具,诗人努力使词语摆脱寻常意义让它做脱缰的野马、断线的风筝和随自己的意思吹的风。小心翼翼不使词语成为细碎的玻璃而固定一种稳固的秩序、抵达理想的秩序和彩虹的秩序,彩虹的七种颜色每一种都通往神圣真理和圣洁之光。诗人搭建好一架通往彩虹的梯子,如同鸽子衔了橄榄枝,迷途羔羊被牧羊人寻回,诗人不使用暴力美学,让疾驰的词语利箭射向虚无的靶心,而是心存信望爱。诗人只是想更加接近神的国,梯子总能让我们更接近彩虹。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梯子足够坚固和高度抵达彩虹,而彩虹消失了,你被晾在半空如同被人“放了鸽子”。

23.

自由是什么?自由是鸟鸣里有对节日喜悦的欢庆,也是对黑暗现实和冤屈的倾述。自由跟白云划等号,那么自由就有了白云的轻盈和白云的颜色。

自由是垂钓者钓胜于鱼的恬淡,也是瓜子消磨着时光。

汽车的禁足,才能释放出更多净化的空气。人的禁足,是不是也会渴望更大的自由,从内心释放更多自由的思想?

人的不自由就在于想和做之间巨大的鸿沟,就像枯枝空有向上的力量,而无向上的途径。

24

面对生活这面蒙尘的镜子,我们常常看不见自己真实的面目。生活让人迟钝,让人失去灵性和对灵性复苏的追求。倘若不能在生活这面镜子里找回自我,那么就只能葬身于生活这面镜子。

25.

一种诗歌理念:第一,诗人使用大巧若拙的技艺,使语言产生革新的力量。第二,洗去旧事物身上的古旧,焕发出诗的光芒。第三,词语与词语碰撞,产生高温和火花锻造心灵之钢铁。第四,诗人掌握不同事物之间的内在而合理的联系,看见万物的隐秘,仿佛一位高超的手艺人,手握控制诗歌木偶的丝线,使诗歌有语言层面的魅力,审美形象的魅力以及审美意蕴的魅力。

26.

读林珊《在小镇》看到诗的开头“野菊花,引领我们走向深冬”,被引领一词吸引。有引领多好啊,恰如拥有直跑的标杆,恰如拥有尽责的牧羊人,而羊可以心无旁骛地吃草。诗人动了恻隐之心,所以看落叶,也是自身情绪和心境的映照。

望月和听雨,似乎都是适宜一个人去做的事情。

你和月之间,只需要一双眼睛连接;你和雨之间,仅凭一双耳朵,就足够。

诗人的一句“而你爱我。神也明白”,仿佛一句明心见性之语。

因为你爱我,午后的空寂,可以被填满;花朵的流失,亦可以变得缓慢。

整首诗,澄澈空灵。作者的意图,不是从野菊花走向深冬,也不是从望月听雨的诗境走向空寂的禅境,而是走向一份神也明白的爱。

27

读米绿意《赠诗》,“我爱你”与“我更爱你”,好像是天平的两端,一方不停加码导致另一方的倾斜与失衡;爱是对着空旷山谷的大喊,更爱就是“回声”。

“从恒温的室内走到阳光下新鲜的感受”,是神在太初说过的“要有光”,是光明之子来到了光明之国。

一首诗里集齐了信,望,爱。

对传福音的人,你的回答是“信”,就好比好种子落在了良田,金苹果落进了银网子。

我希望用命留住你,用对幸福的渴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28.

一种积极的自救并“救他”的力量。为这个世界代祷,我想既是为自己祈求,也为他人祈求;既是祈求自己得偿所愿,也是祈求他人得偿所愿;既是祈求自己变得美好,也是祈求这个世界变得美好。

29.

乔治•欧康奈尔的《麦子的六种黄》一诗,有“昏暗/跳耀的青铜”这样的诗句,一下子惊醒了我们的听觉和视觉的感受力。

他的诗使我想起了唐朝诗人王维,他们同样具有“诗中有画”的艺术表现力。诗人以“负重的丰饶/仍旧练习弯腰”来形容即将被收割的麦田,还写到“一些被雨水漂白的胡须/怀着种子欠身/闪烁亚麻的光芒”。诗人不仅仅是在写一种事物,同时也在书写着事物之中所蕴含着的生命意识。在诗人那里,人与事物之间的差别被取消,麦子的丰饶,即是人的生命和内在灵魂的丰饶;而麦子“练习弯腰”所代表的谦卑,也是人性的谦卑。而在诗的最后,收割后的麦田留下了“黄金的茬”,“天空在此/落下了它蓝色的膝盖”。这种令人惊异的诗歌感受力和语言技艺,使人不禁觉得诗人是有通灵的能力,亦有把不可言说之物“言说”出来的能力。

诗人以“负重的丰饶/仍旧练习弯腰”道出了某种生命的智慧,那是一种向至高者臣服与谦卑的智慧。

30

我站得那么静,头上的天空和水桶里的天空一样静。都在引用王维的鸟鸣山更幽,而我却想到的是这句“云在青天水在瓶”,诗人沃伦不仅极力推崇和呈现“寂静”,也写出了欲将内心的寂静与天空的寂静连为一体的观念。水桶里的天空,只是真实天空的一部分和倒影。水桶装水是现实,而水桶装天空,则有了无限辽阔的诗意。一个人除了脚下的大地,还有头顶的天空,沃伦引领我们向至高处去仰望。我们的内心若装水,我们即水桶,若我们的内心装的是整个天空和寂静,则我们是真理的器皿。

31.

风景为所有的眼睛而生,而我只为你……也可以这么说,相爱的两个人,彼此是互为风景的,是两个身体,一个灵魂。

“一加一等于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是互补的,互相映衬的,是两个圆,一个圆心。是两条溪流拧出的一根“麻花”。

当一个人孤零零地降生,便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爱的庇护所。

我们相遇,如同两条溪流,两片星空,和两阵清风越过千山万水的交融。

我们彼此依靠,我们嬉闹,我们沉溺于幸福的幻象。

但我欣喜,并且焦虑——

被驱赶的孤独,会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不速之客,在某些个瞬间突然来访?

当它入侵我的身体,当我摆脱得到救赎,我是否仍旧会陷入孤独企图再次重返的危险性之中?

“苦难那么轻/一阵风,就可以吹到远方”,治愈系的月色和风,姑且放下焦虑,姑且虚度时光。

32

韩文戈这首诗,不是“晴空一鹤排云上”的凌空高蹈,而是把视角向下,引向人间烟火。

《在晴空下》,并无新事,无非是爱与被爱,无非是语言和死亡。但韩文戈的诗,能把人引到童年的暖与植物的新生。

结尾处的,像植物一样,从小到大,再长一遍,使我想到了《圣经》中的句子:一粒麦子若不进入泥土死去,就只是一粒麦子。在泥土中死去,才结出无数的籽粒。

人固有一死,但诗人却渴望重活一遍。把所有的遗憾都进行弥补,把所有的错误都给予修正。

33.

诗是作者敲打“银器”发出来的回声,是天籁之音;也是作者自我与万物和谐为一的自然之境。在诗人的“击打”与“倾听”之间,夕阳下的美色,正是灵魂之美的写照。

34.

读余真的《情书》

诗的开头一个“门框”的妙喻,紧跟一个舌头在那空荡中“敲门”的暗喻。写亲吻,写成这样,实在是很高明的。被暮色拎上岸,放牧着草原的星星,看似与常理不合,实则是一种通过词语的错位,制造出的一种新鲜的观感。想象力的丰沛,加上词语的妙用,以及情感的驱动,使得这首《情书》,与“我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在抒情上的写法上有很大不同。流淌,酒色,春水,这些词给人鲜活灵动的感受。在她的诗里,活着无关有意义与否,重要的是意识到“活着的可爱”。

35.

拉金在《盛年》这首诗的开头,就说“一种停滞的感觉”。而帕斯《弓与琴》中曾说,风格是所有写作的起点。所以,个人觉得生命的盛年与写作的盛年,那种停滞的感受是一致的。

构成“盛年”的不是喜悦,胜利和占有,反而是一种“凌绝顶”的孤独,倦怠和不真切。构成“盛年”的也不是丰盈,而恰恰是缺失与伪装。作者在盛年之时,以一颗清醒与反省之心,写出了“停滞”与“向后的牵引”的力对人的牵扯与羁绊。

有何胜利可言呢?有何“盛年”可夸耀的呢?“我闭眼,仿佛疼痛;的确疼痛。”流水今日与明月前身,不过是诗里的意境,“补偿与消解, / 挫败与伪装,事实上,构成了 / 我生命的盛年。”

36

这种递进式的诗歌写作,像是对一个事物或一个事件的补充说明;也像是一个叙述对另一个叙述的“翻转”和“颠覆”。这是一种自我搏斗的智慧,思维的体操。在对诸相和非相的辨析中,我们的认知接近事物的核心。作者追求的是“一种模糊性所创造的陡峭的光”,但过多的修饰,补充说明和限制语,使事物蒙尘。陡峭的光,成了平庸的光。

37

生活有多少可能性?似乎生活只有一种必然。凡没有经历过的生活,都值得期待和尝试。因为“生活在别处”。诗歌中的石头,小草,树木,溪水,都是平凡的事物,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过一天山间烟岚的生活”,就是想把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诗境转换成现实的尝试。借助这些平凡细碎的事物,好似找到了一种从束缚人的生活境遇之中超脱的法门。即便是片刻的遐思,随想,也拥有了心灵的自由。

叶小青说,过一天故人的生活,紧接着又说,我是我自己的故人。就好像是在过着一种“逆时针”的生活。但故我,今我,实属同一人。

38

我最喜欢的一个词就是光。

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祂是我脚前的灯和路上的光”。

这一生,我最想做的就是光明之子。

光,太重要了。

难怪在《圣经·创世纪》中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有光”。

太初不仅有道,还有光。

窗户的这首《要有光》,很温暖,光不仅能照彻世界,也能光照人心。诗中写要有光,光的照彻和医治的功用,不局限于母亲和姐姐,还能扩展到所有的“黑暗中的灵魂”,这一份爱心显得旷达辽阔。

不仅仅是黑马与骑手相互寻找,诗和诗人相互寻找,也“要影子找到我们/要我们找到对方”。

这是独属于诗人窗户的傍晚。傍晚已经不是一个时间概念,它被具体的事件填满。而事件的核心是人,具体而真实的人。窗户把饱满的情感分散到一个个“傍晚”,不仅没有削弱情感的力量,反而是加重了。这“傍晚”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每一次都是“你”在傍晚时分的回来。所以,是除草回来的傍晚,砍柴回来的傍晚,守田水回来的傍晚……

一首诗对心灵的触动,除了感情的真挚之外,还有细节的支撑。细节使感情有了血肉和骨架。这首诗的几个排比,如细浪拍打沙岸。

39

读薛松爽《墨面》

在尘世,既要面对“母亲已长睡/父亲独居,背影孤独”的现实,又要面对“女儿的近视,妻子的散光,自己不断深重的飞蚊症”的重担。一个人在人世间的诸般角色,都需要认真投入。

“一个无雪之冬”何以会变成“雪会从春天下起,一直到盛夏”?

在无雪的时候,更加呼唤一场雪。更加呼唤那一份纯白和洁净。

生活中遭遇的苦痛,正如这句“相遇夹缝,悬崖”。诗歌中积极的力量,就是“落日无边,而我是向日葵”。

“我不能称为孝子。我已变得成熟。”这两句诗里那份自责、愧疚和刚毅的态度,溢于言表。

薛松爽在诗歌中呈现的生活的内容,你是熟悉的;他的那份自省,不屈,你是有共鸣的;“我面对世界的脸开始变黑”,他促使我们去反思,在变得成熟的过程中,持守住了什么,而又丢失了什么?!

40

以我入物,则物皆着我之色彩。唐小米把司空见惯的落叶,写出了新意。把生命体验灌注到日常事物之中。“先落下来的树叶/很快就被后落的一片覆盖了”坦白说,我是很为这样的诗句而感动。从落叶的“一层掩埋着另一层”,推己及人,写到人的生死。在时间的长河中,无不是一层尘土掩埋另一层尘土。

“在大地上腐烂的事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若找寻不到从地上到天上的飞升的道路,那就是从左到右、从生到死的命运,谁也不能逃脱坠落和腐烂。诗中的前仆后继和惊心动魄,两个大词,也只有放在这首诗里,比较合适。

41

胡弦的诗,诗如其名,像是经由一把胡弦弹奏出异质的曲调。他眼中的事物,和你看到的事物并无二致,但他的言说准确,精约,有弹性。读他的诗,你发现事物的诗性得到释放和提炼,再深思,事物还是那个事物。他的超脱之处在于他不是让事物自身说话,或是让你读过后再去猜想事物或诗句背后的诗意,而是直接抽离出事物的诗性。他的诗是被按下去的弹簧,那弹性就在读者一触即发之间。

如果王维“泉声咽危石”写的是一种喧哗,胡弦这句“一滩乱石镇住咳声”,使你不得不进入到一种蹑手蹑脚的寂静状态。他写的不是竹子,而是人的生死与命运。

“——惟此竹筏,把空心扎成一排,/产生的浮力有顺从之美。”或者说,诗就是竹筏,诗人凭借自己高超的手艺,把一排竹子困到一起,无序变成了有序。一首诗经得起你的把玩和破解,宛如竹筏不仅承受你自身的重量,还运送你抵达对岸。“竹筏”既是单独者,也是由个人组成的众生。

“闹市间,算命的瞎子摇动签筒,一根根/竹条攒动,是天下人的命在发出回声。”这个结尾,让人拍案叫绝。每个人都在“签筒”里,如果竹签代表每一个人,那么签文应该由每一个自己抒写。

42

张小美这首《山顶》有禅意。抵达山顶是执念,是虚空。如果没有“山顶”,则容下的再多的丘壑也是徒然。这仿佛,是用手指着巨大的冰山,说,这是我的,然后冰山就化成了水,消失无踪。经历变成了虚妄,意义变成了无意义。

“其实没有山顶/没有山路,野花,流水与丘壑”,姑且理解为“诸相非相”的禅机和理趣吧。或者说,这也是一种破执、破空的过程。诗中的两个没有,这等于是把人生的经历和结局都否决了。

“我仍能看见挚爱的一切/在风中不停改变形状/叶片飞舞。其中就有我---”,我想起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经文。叶片飞舞,其中就有我。一就是众,一也是一。

“我不能放弃的事物还有很多/比如山顶/比如究竟有没有山顶”。这个结尾耐人寻味。山顶是什么,信仰?目标?理想?挚爱?

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43

熊曼,《草色袭人》这首诗的开头写了一个自足、丰富而空灵的境界。这诗意之境,诱惑“我”与之亲近。作者在诗歌里只是弯腰,嗅一嗅,并没有过多的举动。植物们给予亲近者以芬芳的见面礼;“顿时天空都绿了”,这份从地面到天空的绿,无疑也是一种“草见诗人色更青”的礼遇。

“植物们没有规则生长的样子/腰肢柔软/穗子饱满”。规则似乎是植物们柔软和饱满的罪魁,规则似乎是自由天性的桎梏。她把植物写得像美人儿一样“美好又撩人”。其中“绿色衣裙”,可能是实指穿绿色衣裙的人,也可能是把绿色植物比拟成穿了衣裙。

“拉下一泡白色粪便” 的灰喜鹊,打破了这份美好。但美与丑的事物,共同构成了这个对立统一的世界。

“喜悦、宁静、无拘”,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大自在吧。“在这个午后 被我撞见”的是神的启示。在那一刻,我想,诗人一定是获得了顿悟和智慧。

44

读苏若兮的《我想安静下来》

“多云,阴。”描绘天气的词,此刻,更像是在预报心情。

“我想着一个空间容纳下很多个我/让很多个我/有地方就寝,安然入睡”。不得不想到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

很多个我,不是一个我去恋爱,一个我去远行,一个我去才米油盐生火做饭……

许多个我,不是消解苦痛,而是加剧着苦痛。

诗中写了两个很多:一个是很多个我,另一个是很多颗心。前者需要一个大空间的容纳,后者需要水分养育。诗中没写逼仄,而逼仄感扑面而来;一句“湖水又浅了一寸”,又加剧了需要水分养育的心的干涸。

此诗,写不安,分裂,似乎写一种病态和精神的困境。你不难从中找到共鸣。“一个大空间/再不想分裂,能在世俗间从容。”

她的“不想“,就是所有人的不想。她的愿望,也是所有人的愿望。

45

读鲁西西《专心等候》这首诗的时候,又想起了“道成肉身”这个词。对于神来说,他是以道成肉身的耶稣,存在于人群之中;对于人来说,若肉身里没有“道”,就不算清楚明白地活着。在鲁西西的诗里,亮光之于眼睛,空气之于呼吸,正如圣灵之于肉身相同。诗人以警醒的心,感受细微事物的响动与变化。诗人以一颗清洁的心,迎候着“父”的来临。行善与行恶,都可以得到神的怜悯与救赎。因为神爱世人。“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

鲁西西的诗,像是从内心里流出的泉水,遵从神的旨意,不为恶所胜,反倒是以善胜恶。

46

诗人都是堆积木的高手,如果词语就是他(她)们手中的积木,如果诗歌就是他(她)们所建筑的城堡。“是语言而不是词”,如何避免在一首诗中使人觉察出词的零散,力量和意义的丢失,考验一个诗人驾驭词语的技艺。

47

玉珍这首诗开头的诗句“美像一种礼仪,满足人的浅薄的目欲”,很像是《圣经》中某段经文的注解。经上说,“因为凡世界上的事,就像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都不是从父来的,乃是从世界来的。”这都是背离神性,都是人之罪性。如果玉珍,没读过这段经文而写出这样的诗句,说明她悟性很高,也体贴了神的心意。诗人在诗歌里写道:“但我更爱长得丑的人”,一种太阳般的崇高感,油然而生。就像太阳照好人也照歹人,无差别的爱,使一个人凸显品性之美。

“灵魂泉水般干净”,很是入心的诗句。使我想起了圣经上说的,主啊,我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一首有胸怀的诗,但不是说教。一首遵从“爱”的诗,这爱是爱人如己,甚至是爱你的仇敌。

48

一个诗人会在诗歌里精确地再现她对身外事物的敏锐感受。她会区分大雨和小雨带给人的微妙感受。“水葫芦开粉花,但把秘密/藏于水。”我想这就应该是诗的自然状态,有“开粉花”的显性的部分,也有“藏于水”的隐形部分。显性部分带给人,直观的美;隐形部分勾起人去探究的好奇心,去挖掘出“埋在雪地里的三行诗”,实属不易。一个诗人对事物具有艺术感受力,“鸟鸣翠绿,蛙声清凉”,虽不符合常识,但符合感受的真实,艺术的真实。鸟鸣是一种声音,翠绿是一种颜色,鸟鸣翠绿,就带给了一种奇异的感受。这种把声音感受转化为色彩感受的能力,丰富了诗歌的表现力。

“石头露出地表/泛红的纹路,透露艰辛”,艰辛一词,放在这里功效如一味必不可少的药引子,使这句诗活了起来。石头有了生命,传递出人的情感体验。

在灯灯这首《即景》里,如果做一道简单的算术题,用“我说不出的事物”减去“我所能描述的”,得到的将会是“一只蚂蚁”。微小如蚂蚁的事物,来到了清晨的高处,多么荣光的一件事,就好比是卑微的小人物,跌入谷底的小人物,通过“艰辛”,终于赢得了那一份尊荣。

49

一首诗究竟要指引你走向怎样的歧途?若这“歧途”里有绝美的景致,歧途即捷径,即误打误撞的正途。诗人必定是做足了过滤和提纯的功夫,才呈现出含泪的微笑和荆棘的王冠。什么是真,什么是幻?所谓,水里的倒影更诚实,只不过人世过于失真,才凸显出我们对诚实的切慕。

一首好诗,它给出一种“顺着那黑暗中的花香走吧” 的指引,诗人清楚自己的标杆,才会引领读者也“有序地通向上帝”。

“还有什么。比……”的句式,更显出一份对眼之所见,身之所感,情之所钟的坚定。

50

在他们有什么和我有什么之间的对比中,“我”丝毫没有落下风。他们有爱的温柔的战场又怎样,我有“黑暗的战场”。火山灰烬,熔毁的森林,修不完的篱笆,这些都是与盛放,绿意和坦途不沾边,这是光明的反面。

“每天穿着的内衣一样紧贴、量身定做的——黑暗。”这实在是独一无二的比喻,是独属于米绿意的表达。这诗意从切身体验出发,止于对内心感受的忠实表达。黑暗,带给我们的感受,一是分量不多不少,足够对一个人产生包围;二是这黑暗像内衣一样对“我”产生束缚感,且藏于内是外人所不易觉察的。

暗中的观察和嘲笑,讥讽,均是构成黑暗战场的一部分。“一定有人把大拇指朝向下。”,这羞辱激起风暴的反抗。

“我在找的那个人是我。”,这场对黑暗的战斗,我是清扫战场的人,我是自我的解救。“直到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哭出来”这哭声,是在宣示:我虽然示弱,但并不认输。这哭声是黑暗的回声,是我终于认识了自己。

51

面对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所有的感受只能听从于文字的指引,也只能信任文字所传递的能量。大鼓山,一个陌生的所在。读这首诗,心生这样的观点:“事物的意义,不在事物本身,而在于赋予其生命和意义的上帝”。

这首诗,前半部分写景客观,白描;后半部多了些感性柔软的表述。“霞光映照着孤峰/就像上帝/宽恕了我们”,是神来之笔。神性就蕴含在朴素的事物之中。陈玉荣结尾的这句“霞光映照着孤峰”,使我想起了王维的那句:“泉声咽危石”,也想到了魔头贝贝《相见欢》中,那句“光照在脸上,就像喜欢的人来身边”。

好诗,少了雕琢,多了份自然和妥帖。

52

读李建新的诗,开头一句“我与我总是争论不休”,就引起了遐思。与马克·斯特兰德的诗句“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放在一起思考,与自己争论也是一种“高贵的不屑”,一种不争之争吧。与自己争论,产生诗歌。与自己争论,类似一手画圆,一手画方,类似于老顽童周伯通的左右互博之术。

昨天,一个心陷囹圄的人,今日晃荡于穷街陋巷,故我与今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明天,有一千种想法/而明天,明天,只剩一个去处。”读这句诗,会有万般无奈,一千种想法被一个可能性所扼杀。

虽然距离明天还有一年的距离,但是“明天”依然是一个温暖,充满希望的词语。诗人在结尾处,写了“愿我,嗅到米饭的芬芳醒来。”一个朴素而美好的愿景。这种美好的愿景和理想,与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的“愿你有一个美好的前程,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类似,与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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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绝,衰亡,死于非命。这样一些词聚集在一首诗里,产生惊人的爆破力。“卡在这每年、每天、每秒里”,每个人都是时间链条里被固定的一环。在时间的链条里,每时每刻,都有人摆脱时间的束缚,进入死之沉寂。充斥着死之气氛的诗里,依然有生的坚韧和爱的温暖,恰如“一只老鼠依然顺着下水管觅食”。令人生畏的不是死亡,而是这日复一日的相同的日常;没有把自己统计到死和庸常的行列,这不意味着“我”可以从这一切之中逃脱出来。

“我们靠拢,像求生/做爱,像分赃”,这首诗的结尾,极其有力,两个相互吸引的人,很像是两条干涸的鱼,相濡以沫;又像是从彼此身上,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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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能发表的诗”,我认为这反而是一种极高的艺术标准。这样的诗,或许不被体制所容纳,不被世俗所理解。这样的诗或许是批判了现实,表达了理想,赞美了上帝。诗人“迷失于词语的森林”,也在森林里寻觅词语。词语,就是诗人的刀枪。“给草药加点蜜——把泪水熬成了盐”,诗人就是给苦难的人生以希望,在苦难里提炼出盐和光的人。诗人,应该有一颗不求胜利和不求占有的心。正如李南所言,留下金子一样的一小行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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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从第一小节,就呈暗色调。不落,不动,是一种生命的姿态。这首诗里有诗人对日常的洞察力和新鲜的感受。“大地又换了衣衫/越冷穿得越单薄”,其中,越冷穿得越单薄,就是一种生活的反常,这“反常”带给人一种新奇之感。“在夜里/万物戴上了黑口罩”,也是推陈出新的表达。黑口罩总比夜幕降临这种俗套的比喻,来得准确,新颖。

诗中不着一个“悲伤”,却营造出一种清冷、寂静的意境。悲伤已经浸润在风雪里。这悲伤,或许成为了一种冷风景,正如挂上了霜的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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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固然欣喜,失也不必悲伤。这首小诗很有意味,失去构成了“果树”的大部分的内容,但真正的得到是“年轮在体内”,这是任何人都夺不去的财富。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此诗有这种“不争”的豁达通透之感,虽世间事物来来去去,但不失真我。

“我们都是一棵棵一样的木头。”这是万物相类,众生平等的朴素道理。

叶芝在《随时间而来的智慧》中写道,在阳光下抖落叶子和花朵,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这叶子和花朵,有时可能就是阻碍进入真理的有形障碍。把眼睛放在外在的世界,就会迷失,就会削弱对内心世界的探寻和开拓。

一棵果树的“内心的年轮” 大于花朵和果实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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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的美,更需要月亮和骨头”,提到荒野,总是想起野渡无人舟自横这般无我之境。荒野之内,不需要繁盛与伪装。或者如特朗斯特罗姆所言,空白之页向四方展开。在荒野中,是去掉伪饰与冗余之物的真我。诗歌中的“月亮和骨头”正是吹尽黄沙之后的真金。

“人和鼠奔跑在荒野里/所为何事?”这样的反躬自省,会得出怎样的答案?“觅食”,绝不是正确的答案。荒野迎来了寻觅美好的眼睛。在月光下化为白银,自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是化为白银,而不是白骨。从觅食到寻觅美,是疲于奔命到自我净化,寻觅美而得到了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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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人若水的《冰淇淋》一诗中,吃冰淇淋似乎是年轻人的事情。“一个人很久不吃冰淇淋/就像老年人畏寒”,其潜台词就是年轻人无所畏惧,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冰淇淋;老年人“畏寒”,对吃冰淇淋的后果心知肚明,经过衡量利弊得失,所以就不想吃了。

但吃不吃冰淇淋不是问题的关键,“爱”才是主旨。当冰淇淋和人间的女孩子画上等号之后,老年人畏寒就转变为担忧她们像冰淇淋一样融化。爱消除畏惧,爱让人不计较得失。

作者把冰淇淋的融化比喻为“像极了哭泣”,实在也是一个巧手的比喻。“而他的身体总有一天会变成灰烬”,在万物终将幻灭的悲凉之中,唯有争分夺秒地爱。作者在极为平凡的事情中,提炼出爱是对美好事物的珍惜,而美好事物是爱的动力的主题。

59

从《喜悦》这首诗中,可以感知喜悦像水波荡漾开来。“丝瓜在上,黄瓜在下”,既有画面感,也有富足感。

第一,喜悦源于秩序的建立,拔掉“杂草”般的破坏者和闯入者,获得一种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的秩序。

第二,喜悦源于“果树上有鸟儿的言辞”,灭了乌云、秋风、敌人,反证出一种胜利的喜悦。

第三,喜悦源于“世界的整洁”,或者说喜悦源于有朋自远方来,花径不曾缘客扫 蓬门今始为君开。

“我已挖好地洞”,此举令人费解,是挖洞藏猫猫,还是贮藏丝瓜、黄瓜、茄子,或是另有他用?

秩序的果园,鸟儿言辞的果树,整洁的世界,使人进入到井然有序、富饶而美的世界。整首诗,有饮酒谈话的世俗之乐,也有睡梦中的欢乐。“在睡梦中啃自己的脚掌”之语,可谓把一种现实中的喜悦迁徙到梦中的举动。

60

北方的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病症?诗人从现象中抽离出本质。同一股冬日寒风,同一个篮子,都装着相似的洗浴用品。“所有女人都消失,成为同一个女人。”这么多共性之中,诗人有能力揭示出“差异性“,当然这差异性的出现,有种悲凉伤感。把脸谱化转化为清晰面目的是“不同的病认领她们,将她们彼此区别。”

“会遇到许多从澡堂出来或者走向澡堂的女人。”“一家旧医院,/门虚掩着,走进去的女人,/不同的病认领她们,将她们彼此区别。”澡堂和医院,两个不同的处所,代表着不同的不能,一个是净化功能,一个是医治功能。当然这二者都关乎肉身的洁净与健康。这二者之间形成一种对比的张力。

“雾”在诗人笔下,有一种魔幻的感觉。煎饼果子、毛蛋、五元店、米线店, 这些词的出现让人觉得很妥贴,很准确。词不是勉强的出场,而是自然的出现。可见,诗人遣词的高妙。

不同的病认领她们,将她们彼此区别。这是诗人作出的诗意的洞见,是对现实的诗意总结。虽被区别,但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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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人们只会在礼拜日才会重又想起自己基督徒的身份和待罪之身。“看看这个世界吧,看看你替人类赎罪之后,人类又新添了多少条罪责?”圣经上说,受洗归主之后,若上再犯罪,就上明明的羞辱主,是再一次的把耶稣钉在十字架。是的,人们就是在干这样的事。总是在以耶稣之血洗干净之后,再一次滚入罪恶的泥淖。

此诗,是那么犀利,直指那些现象,令人不寒而栗,反躬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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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半日,可以是上午,也可以是下午。诗人简单的这首《整个下午》,选自他的情诗集《十二月的白色情歌》。

诗人用浓郁的情思和丰富的细节描绘,使这首《整个下午》立了起来。全诗共分9个小节,层层递进,每一小节都像是独孤九剑的一式剑招,逐渐破解心灵的防线。整个下午没有消磨蹉跎,而是时间的泡沫被意义的空气所填满,内心的杯子注满了浓酒的深情。

整个下午,二人世界,你我互为彼此照亮的光。于是诗人写到,“阁楼幽暗/仿佛一缕光把我们缠着”。你就是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就是你,才发生了“侍者上楼数次/我们不知其面目”这样的事情。

窗外的雨,仿佛下到了体内。“你在内心打起了伞”,即是你的防雨之举,也是你对情感的拒绝。你的重要性在于你的所在,让一个普通乏味的地方变成了异域,正如诗歌中所写,布拉格就在平顶山。

诗人没有在情感世界里沉溺,他有着自己的清醒:两碗牛肉面才是生活的真实。

63

戒指未获爱情的回报

辛波斯卡,是波兰最受欢迎的诗人,被公认为当代最迷人的诗人之一,享有“诗界莫扎特”的美誉。于1996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其诗作被称为“具有不同寻常和坚韧不拔的纯洁性和力量”。她的诗歌广受欢迎,擅长自日常生活汲取愉悦与智慧,以小隐喻开发深刻的思想,不拒绝读者能唤起读者自身的经验,所以获得众多诗歌爱好者的追捧。她耳熟能详的诗句也很多,比如,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

我要推荐的是辛波斯卡的这首《博物馆》,她把一首诗比作是存放器物的博物馆,她写餐盘,婚戒,扇子,剑,鲁特琴,古物,金属,陶器,鸟羽,发夹,王冠,手套,鞋子,衣服等物件,并不描写这些事物的形状、大小,贵重与轻贱,而是把这些事物与人的喜怒忧思悲惊恐的情感对等起来,或者说,诗人辛波斯卡挖掘出来每一事物不易发现的“意义的世界”。事物若没有被赋予人的情感、体温和灵魂,就仅仅只是普通的事物。是人赋予了事物别样的意义,让事物焕发出光彩和色泽。“餐盘与食欲”,“婚戒与爱情”,“剑与愤怒”二者之间,不是等价关系,而是严重的不对等,不能画等号。正因为如此,诗歌显现出了一种张力。

“这里有餐盘而没有食欲”,高度概括和凝练的表达使得诗句有一种引人深思的力量。换句话说,若没有食欲,餐盘所盛放的任何珍馐佳肴都没有意义;若没有爱情,多么贵重的婚戒也没有意义。提到“餐盘”,我想起法国诗人雅克·普雷维尔在《最后的晚餐》的短诗中也写过“餐盘”,“ 他们坐在桌前/他们并不吃饭/他们不太舒坦/他们的餐盘不在眼前而是竖在/笔直地竖在脑袋后边”。如果说,辛波斯卡发现了生活中餐盘和食欲之间的关系,那么普雷维尔写出了一种“食人”的残忍。盘子笔直地竖在脑后,多么新颖的视角,多么出人意料的表达。诗人具有高超的魔术手法,呈现出他所想呈现给世人的一种事物和画面。

“王冠的寿命比头长。/手输给了手套。/右脚的鞋打败了右脚。” 似乎事物与人相比,更能获得恒久的胜利。在辛波斯卡笔下,事物与人不是一种和谐,而是一种搏斗。“金属,陶器,鸟的羽毛/无声地庆祝自己战胜了时间。”

在与事物的搏斗中,事物才是时间的胜利者。读辛波斯卡的诗,我又想到了秘鲁诗人巴列霍的一首诗,《对眼镜有信心》:“对眼镜有信心,不是对眼;/对楼梯,不是对梯级;/对翅膀,不是对鸟”。巴列霍似乎也更偏向于信任事物,认为事物比人更值得信任,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在佐证辛波斯卡事物才是最终的胜利者的观点。

“至于我,你瞧,还活着。/和我的衣服的竞赛正如火如荼进行着。/这家伙战斗的意志超乎想象!/它多想在我离去之后继续存活!”这场人与事物的搏斗还在持续着,事物战斗的意志比人更具有渴求胜利的心。灵魂穿着肉身,肉身穿着衣服。我和衣服的竞赛,其实也可以解读成是灵魂与肉体的争战。肉体是会腐朽的,而灵魂却希望永生。

一首诗,就是一个博物馆。它里面有复杂的结构,有摆放任何一个具有古意、深意和诗意词语的陈列柜。

一首诗,欢迎一双解读它的求知寻美的眼睛,却戒备一双偷窃的双手。

希腊乔治•塞弗里斯说:“当俄狄浦斯在途中遇到斯芬克斯时,他对谜语的解答是“人”。这个简单的字眼消灭了怪物。我们有许多怪物正待去消灭。让我们思考俄狄浦斯的答案吧。”所以说,在诗人与事物的搏斗中,看似事物占据了上风,但诗人将以诗歌来圈定住事物,最终给事物画地为牢。没有人的介入,这些事物将是冰凉的,无序的,暗淡的。诗人以情感和血液的介入,使事物以温情的,有序的,光亮的面目出现。诗人从内心的保险柜里,拿出自己所珍藏的词语,从冰箱里拿出保鲜的词语,放入一个诗歌的博物馆,那是以风景来分享给眼睛的善举。

纳兰,本名周金平,现居开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作品发表于《诗刊》《青年文学》《诗选刊》《诗林》《北京文学》等刊物。入选《2015中国新诗排行榜》《2014中国最佳诗歌》《2014中国诗歌年选》等选本。著有诗集《水带恩光》《执念》。2016年获25届“东丽杯”全国鲁藜诗歌奖优秀奖、2018年获第三届“延安文学奖·诗歌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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