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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8 23: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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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崇义蜜蜂 于 2012-5-8 23:22 编辑
转载------朱裕森——村里的那些事之三
前几日回老家,发现村口那棵老荷树(木荷)不见了,连树兜也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痛失感油然而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许多的故事,都随老荷树去了。
马腾告诉我,前几年的一场大风将树推倒了,全村人都来锯,一天工夫,分解到各家各户做柴火了,现在早已化成灰烬。十分记得,小时候就发现古树中空,里面有一堆的粉末,倒掉是迟早的事。
荷树长在村口的一小山包上,周边都是草,不远处有一排的古墓,每年清明节,古墓坟堂里堆满树叶,很难清理。树,非常高大,有多高?记不起来了,比大圆桌还大,巨大的树冠像一把伞,遮天蔽日,巨大的树枝龙鳞斑驳,弯弯曲曲的伸向四周。树冠多大盘根就有多大,那树根呀,盘了整小山包,既是桌子又是凳子,夏天纳凉时都坐那里。
春天,卷曲的新叶特别好看,萼片纷纷扬扬在春风里,撒了满地,四周的稻田也漂浮着粉红色。萼片落定,荷树开满象牙色的白花,树,似乎一夜间由绿色变成了白色,春风一过,香袭半村,花期半年,直到花落满地。黄色的花蕊,是各种蜂的收获田地,蜜蜂,都是洪才家的,他家的谷仓里有一巢蜜蜂,荷花蜜和禾花蜜成了他家的一大笔收入。1966年的春天,姑姑因与姑丈的口角,为了给世人以清白,她采了荷树叶子,舀一碗井水嚼下了,挺在了荷树下。姑丈没把她的尸体弄回家,就在荷树下举行了简短的仪式,葬在不远的山岗上。那一年,年轻的烧火妹也因口角,言语中有随姑姑去的意思,随便拿了背小孩的背带,吊在树上,还好她没吊死经验,脚还几乎着地,不知道拿个凳子来踢,舌头还没伸出来就被过路的人解下来,没死成,还遭一顿毒打。事后有人说烧火妹是假意要死,有本事就吃荷树叶!
夏天,树冠由嫩绿变成了深绿色,非常浓密,微风一过沙沙作响,站在树下吹一声口哨,就把风请来了,一串串挑肥的担子放在树下,坐在树根上,扇着斗笠吹着风,神仙一样的享受。大婶们常常是背着孩子牵着牛,把牛放到树下就解下孩子喂奶。地上有鲜嫩的青草,牛吃草的声音就像收割机一样不必顾虑它会跑;把孩子放下来乘乘凉,免得长痱子。大婶把双脚撑开,剥出奶子,既可吹凉又喂饱了孩子。孩子是不安分的,眼睛看着母亲,吃一个还玩一个,高兴时还要用小脚蹬妈妈的奶子,真逗呀。
秋日热三分,都说秋高气爽,其实,初秋的太阳更骄炎,荷树,依然是乘凉的伞。1976年的秋天,荷树的叶子突然悲哀的落了一地,只有顶部少许叶子残留。村里的糯米堂子刚做完法事路过荷树,越看越不对劲,对村人说:“有国难了!呜呼——”,他摇着头,背着法器走了。9月9日,大队部的高音喇叭奏着哀乐,我回家告诉父亲:“毛主席老了!”,父亲眼睛瞪得鸡蛋一样,啪的一掌打在我左脸,我说:“真的!”,接着又啪的一掌打在右脸,我的耳朵嗡嗡作响,鼻子酸一阵辣一阵,正想再辩解伸冤,发现父亲哭了,声音很大。在那个多事之秋,村人认为荷树是毛主席的化身,每家一条白布,挂在低垂的树枝,一直到冬天,荷树白了三次,新老白布在风中飘来飘去,于是,树下有了神位。次年,荷树奇迹般的长出新绿,村里谁家有好事,割只鸡公也要到树下,从不间断。
从深秋到初冬,荷树上会陆陆续续的落下果实,果实是圆形的,很硬,裂四个口将果实分成了四瓣,我们就拗一节路基草杆,插入中间,猛一旋转,在桌子上转很久,村里不仅小孩子在玩,成年人也在玩,有些人玩了一辈子还嫌不够。也难怪,在那种年代,除了玩这些,还能玩什么?霜降后,许多叶子变得橙黄,即便是掉下的,也是油光发亮,非常厚重。每到周日,孩子们就将树叶用针线串起,几十片,几百片,回家挂在蚊帐里,白天看晚上看,还放入书包在课堂上看,实在太美了!
荷树不在了,再好的相机也无法拍下美景,只有记忆里的片段,电影一般,一幕幕过场,那一拨人,那一桩事,那一个陀螺,那一片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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