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蜂寨 于 2019-3-4 12: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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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相（唯一老石） 7 `/ I( N3 R8 w& j
“老石”其实一点也不老实。 N年前，位于新闻大厦旁的《深圳特区报》七楼，每晚都有舞会，空闲时我便涉足那里放松一下，在那里认识了老石。 老石永远穿着同样的服装：一年四季都是一条松宽的蓝牛仔裤，热天上身是一件花格衬衣，冷季则是一件花格单吊西服。10年前是这样，如今仍然是这样。不知是他买了无数件同样的服装，还是回到家就将“心爱”服装脱下保管了起来，待到下次外出再穿。 刚认识老石时，他为人十分热情，主动指着舞场里跳得正欢而常来的男男女女向你逐一介绍：某某男是干什么的，某某女是干什么……总之从他嘴里出来的人物没有一个好人，男的不是死皮赖脸的色狼，就是街边的流浪汉；女的不是做“妓”的，就是离异或乱搞一夜情的荡妇。开始我信以为真，小心翼翼远离那些品德败坏的男女。后来，渐渐发觉其他舞友对我也采取同样的态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晚舞会散场后，一位搭我顺风车的舞友老李随便聊起：“大作家，你写了那么多地摊黄色小说，是不是在这方面有许多经验？”我吃大一惊，我什么时候写过地摊黄色小说，而且还是“那么多”？我问他怎么得知的，他回答说是老石告诉他的，而且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你是专写黄色小说为生的。这一下轮到我哭笑皆非了。记得当时老石问我是做哪行的，我说在某单位混饭吃，写点东西。可通过老石的嘴，我便变成另一种性质了。 我不得不耐心向老李解释了一番，然后关切地问：“你杀猪的生意还不错吧？” 老李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这……我没做杀猪生意呀。”他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并告诉我，“我在一家大型国企单位工作，职业是总工程师，兼社会硕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石明明告诉我说老李是私宰猪肉为生的“杀猪佬”，而且老石还郑重说明他还到过老李的屠宰场探望，老李还亲自送给他一副猪粉肠。 老李为了证实他不是说谎，第二天特意邀请我到他办公室坐坐。好气派的公司，好气派的大办公室，并配有专门的女秘书。我知道总工程师在公司的地位其实与公司副总同职，这样体面的高尚职业，怎么到了老石嘴里就变成了“杀猪佬”？并且还一本正经地说他还得过老李亲自送的一副猪粉肠。 从此，我彻底否认了老石的谬说，开始重新认识那里的男男女女。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老石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而老石本身到底做什么的至今没人知道，他对张三说他原先在南京做外科医生，是南京“第一刀”；他对李四说他以前在上海做刑警，是上海第一“神探”；他对王五说他以前在西安海关做科长，是海关第一“火眼金睛”……总之，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人信了。老石就是老石，薄嘴一张，谎语即出。他本想用假话的方式抬高自己，结果事与愿违，这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深圳特区报》搬了新址后，老址的舞厅也就停办了。老石便将目标转移到了荔枝公园“大家乐”舞厅。此后，由于某种原因，我很少涉足那种场合了，偶尔兴至来了便去一次，必会见到老石，他还是那条蓝牛仔裤，还是那件花格衫，手里端着一次性茶杯，在舞厅马不停蹄地转来转去，不停地向新面孔介绍其他的男男女女…… 后来才弄清老石的真实年龄五十有八，原先在内蒙一工厂锅炉房烧锅炉。其妹早年来到深圳发了达。后来生意需要公司转去了上海，由于生意做得大，无暇照顾父母的生活，便在深圳南山买了一套房子专门用来瞻养父母，便将一直未婚的大哥老石召了过来，每月定期付给父母为数不少的资金。孝女怕年迈的父母发生突发事件，便把先前买的一辆旧“捷达”送给了老石应急万一。 老石每天的生活是有规律的：上午11点准时起床，然后午饭；中午看2个小时电视，然后整个下午在网上与人聊天，他的网名特别多：“俊男33”、“玉树临风38”、“房车成功俊男39”、“老总觅真缘41”……由于老石的网名取得好，再加上他谎话连篇，将一些浅薄的女人弄得如痴如醉，众女围着他聊得六月飞雪，霜天彩虹，老石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享受着“佳丽三千”的君皇礼遇。到了下午5点，老石必须得用餐，然后匆匆沐浴，穿上他那套永不改变的花格衣服和松荡的蓝牛仔裤，赴向“大家乐”舞厅。这就是老石每日的全部生活。 “大家乐”是民政局办的，目的是为一些单身的男女提供一个相识的平台。但到那里的男女不都是为了爱情而去的，有的纯粹是为了跳舞，其中也有许多男女相伴一起去消遣的。而老石到那里到底为了什么没人说得清，总之他从来不跳舞，仿佛有着特别任务似的。 一次，一位与他相处得不错的老刘在舞会上相识了一位女教师，俩人一见钟情便恋上了。老石逢人便说：“切，那女教师和我同居了好几个月，因她一点不解风情我就和她分手了。这个老刘也真是的，将我扔掉的旧鞋捡来穿，还以为捡到了宝哩。” 其实老石根本不认识那位女教师。不久他那番话便传到了老刘耳里，单薄的老刘要找体形健硕的老石博命。虽然俩个老刘也打不过老石，但老刘不要命了。老石捱了老刘两个耳光不敢还手，因为老石心虚，他清楚他树敌太多，真的打起来，有人会暗中帮助老刘给他老拳的。 老石挺有阿Q精神的，捱了耳光又要死爱面子。于是逢人便说：“老刘是我的兄弟呀，给自己兄弟打几下就不必计较了，做男人嘛，就要大度一点。” 老石从来不吃亏的。每晚舞会结束后，他便组织一些人AA制夜宵，和他夜宵过一次的人绝不会再去的，那些新来的鉴于他的热情便乐意参与。到了餐馆，老石首先抓起菜谱点他喜欢吃的菜，决不允许别人插手。菜一上桌，他便打开了话题，筷子飞舞，口水四溅，许多人见这样子便没了胃口。老石如风卷残云般吃得津津有味，连蝶中最后一块蒜末和碗中的一点汤水也不放过……结帐时他让别人买单，然后将总数摊开大家出（AA制）。一次他出了餐馆一个劲地盘算着，突然他大唤买单人小左，说他多收了大伙1元2角钱。10个人夜宵，应找回每人1角2分。小左是香港人，平时挺大方的，对老石的要求哭笑不得，这餐夜宵就算我请大家多大事呀，我到哪里给每人找1角2分钱，这1元2 角算存在我这里，下次聚餐再扣行么？ 话可是这样说，老石还是觉得吃了大亏。买单人小左因事两个月没有露面，老石觉得上了大当。于是他逢人就说小左贪污了大伙聚餐费用。一晚，终于等到小左露面了，老石飞奔过去拽住了他。未待老石开口，小左塞给老石一包价值80元的软装“中华”香烟。老石将烟往袋里一塞，严肃地提起了那晚聚餐对方多收了大伙1元2角钱的事，如果方便就退还给他1角2分。小左惊愕片刻，在袋里翻了半天终于找了一枚5角钱的硬币递给了老石，很客气地说多余的3角8分不要找了。老石高兴地接纳了。这次反赚了3角多，总算占了大便宜。 一次老妹从上海来看望父母。电话与老石约定时间到机场接机。老石特意提前半个钟出发开车赶赴机场。他开着车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盘算着老妹今次见面会给他多少费用。一会他到了“大家乐”停车场。停好车，跑步冲向舞厅大门。奇了，怎么大门是关着的。他一激灵想了起来，“大家乐”要晚上才开门，他怎么大白天就跑来了呢？因为习惯所以就习惯了，只要上车起动车就会往“大家乐”方向跑。待他回过神来赶往机场时，由于南辕北辙弄错了方向和一路塞车早过了接机时间。老妹气得七窍冒烟，只好搭的士回了南山。更让老妹恼火的是，老妹回上海时，老石开车送机，不知怎的又将车开到“大家乐”停车场去了…… 老石的老妹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可不，老母终于病倒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这次老石终于派上了用场，那辆旧“捷达”快速将老母送进了留医部人民医院。老石年少时父母是衣食保障，现在到了近花甲之年父母仍然是他的衣食保障。他现在住房用车，逍遥自在的全靠老妹瞻养父母的钱养着，如果有一天父母逝世了，老妹有什么理由来养一个四肢健全的大哥？所以父母的得失对老石至关重要。然而老石是这么想的，可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每天的生活仍然按照惯常的程序行进着，即使是星换斗移也许很难改变了。 母亲病倒的第二天，老父在医院守在老伴床边，老石仍然在睡他的大觉。下午，78岁的老父又回到南山住宅做饭煲汤。5点，老石用过晚餐，老父亲将一个保温盒交给老石，吩咐说：“这是滋补的生鱼汤，尽快给你母亲送去，不要冷了，冷了太腥，而且吃了会拉肚子。为了安全，晚上你要在医院里陪着母亲……” 老石像往日一样，沐浴过后，开车匆匆从南山赶往罗湖医院，循着熟悉的路线，不一会就到了“大家乐”停车场，他将车停好，火急火燎地钻进了舞厅……深夜12点舞会结束后，他像往日一样，组织人一起去AA制夜宵，酒醉饭饱，牛B吹够之后，凌晨2点他驾车循着往日熟悉的路线往南山赶，一路上反复咀嚼着今晚中伤贬低他人的乐趣，不觉便回到了南山住宅楼下停车场，倒好车，熄火下车时，忽然发觉右座位上有一个保温盒，他一激灵，才想起还没有给医院的病母送饭。 他立即发动车，火速往罗湖赶。熟车熟路的，不一会便到了“大家乐”停车场。他倒好车，锁好车门，然后快步往舞厅跑去，到了舞厅门口，见大门锁着。他猛然想起，妈的，我倒回来是给母亲送饭的，怎么又跑到舞厅来了？ 老石赶到医院病母床边时已凌晨5点了。知儿莫若母，她能说什么呢。老石将冷冰冰的生鱼汤喂入病母嘴里，第二天，母亲的病情更加严重…… 母亲临死的时候，拉着女儿的手反复吩咐：“亲爱的女儿，原谅你大哥吧，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一辈子没有女人跟他，你们兄妹有今生，没来世，他快60岁的人了，劣根性是没法改了。如果我去了，你就当养一条……狗……地养着吧……” 俗语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老石老母刚去，老父觉得老伴黄泉路上孤独，一个月后毅然撒手随妻而去。 父母逝世的当晚，老石的车仍然停在“大家乐”停车场…… ; z, `* p& p( N) s8 j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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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3 06: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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